2020年，U19征战中乙联赛
“相信很多教练意见跟我一样。中长期集中，多打高水平比赛，队员会比过去提升更多。”
2020年10月，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当时还是U19国青主帅的成耀东，给出了这个在他看来会得到圈内人公认的结论。
那个时候，他所带领的U19国青，即将踏上中乙联赛的征程。“很多教练”的意见是否和成耀东一样，这一点已经不可考，但对于这些01、02年龄段的小球员来说，他们的确需要更多的高水平比赛，来提升自己的能力。
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2019年末，这批球员为中国足球创造了新的历史，只不过是从另一个方向上。
在U19亚青赛预选赛上，国青3战2胜1负，不仅被韩国队力压，仅仅排名小组第二，而且由于前两战进球不够多，又以1-4不敌韩国队，净胜球只有1个，连成绩最好的四个小组第二的名额也没有拿到。
这意味着他们无缘参加亚青赛正赛的比赛。注意，不是世青赛，而是亚青赛，这是自职业化以来，中国国青第一次无缘亚青赛正赛。
作为巴黎奥运会的适龄球员，这样的成绩令人痛心疾首，所以为了让球员们尽快成长，国青以整建制的形式参加了中乙联赛。
只不过，这依然不能成为U21国青在本赛季打中甲的理由。
如果说很多球迷还在为国足在十二强赛输给越南而愤怒，而对于很多关心青训的球迷来说，愤怒早已变成了麻木。
无缘亚青赛是一个耻辱，更是一个新的节点。中国国青上一次参加世青赛，还是被很多球迷怀念的“超白金一代”的85年龄段，从那之后，世青赛上便再无中国队的身影。
虽然登不上最高舞台，但国青至少在亚青赛上还有一定的竞争实力。2014年，韦世豪、唐诗领衔的95年龄段，距离迈进世青赛只差了最后一步，而从那之后，亚青赛小组赛出线成为新的难题。
所以，从85年龄段到01年龄段，这条下滑曲线不仅清晰，而且非常惊人。更让人无奈的是，代替中国队参加正赛的，是柬埔寨、老挝这样的对手。
“3个多月的时间，想要改变两三年要做的事情，有点难度。即便是换成其他教练，情况恐怕也不太可能有大的改变。如果是两年时间，我相信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兵败亚青赛预选赛之后，接手这支队伍时间并不长的成耀东自然不应该是第一责任人。以01年龄段球员的真实能力来说，教练导致的起伏，并不是创造历史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其实是：
“国青队最大的问题还是不会比赛，这也是这些年中国球员的通病。小时候比赛少，刚进职业队也没有机会，所以组队单独打比赛，情况一下子就很糟糕。”
然而无缘亚青赛正赛，再加上新冠疫情来袭，这一问题只会更加严重。
曾经代表国青队，参加过2001年世青赛的杜威在接受采访时就表示，获得亚青赛、世青赛的名额，不仅意味着能参加这样高水平的赛事，也意味着在备战期间能够打一些高质量、高水平的热身赛。
而且，“在世青赛打完之后，不管是俱乐部抑或还是国家队，都会对我们这样一些有过大赛经历的球员更重视，不管是联赛还是后来到国家队，我们的机会太多了。”
历史已经创造，但生活还要继续。打不上世青赛，01年龄段球员还背负着冲击巴黎奥运会的重任，在无缘大赛，约不到热身赛的情况下，参加职业联赛就成为了最后的选择。
这个建议刚开始被摆到台面上时，成耀东还有些忐忑。
国字号球队参加职业联赛，向来是中国足坛老生常谈，但又一贯被反对的话题。早在韦迪担任中国足协主席的时代，他就曾提出“国家队打中超，国奥队打中甲，国青队打中乙”的想法，最终在一片反对声中作罢。
所以时隔十年，这个议题被再次提起之后，成耀东还曾表示，反对声多的话，就算了。
然而十年过后，物是人非。在新冠疫情和经营困难的双重打击下，中乙联赛已经支离破碎，国青队的加入，对市场价值的冲击微乎其微。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成耀东的球队连续打了两年的中乙联赛。
2020赛季，国青只参加了中乙联赛第一阶段的比赛。
虽然只打了10场比赛，但在成耀东看来，球队的进步很明显，“中乙联赛中有很多都打过中超或中甲的老球员，他们无论是比赛经验抑或还是实战处理的方式方法，都很值得我们的青少年球员去学下。”
这一点，在成绩上也有所体现。刚刚踏上中乙联赛的舞台，国青遭遇了三连败的当头一棒，然而第四场比赛，他们2-1战胜了今年的中超升班马，当年的中乙冠军武汉三镇队，这给球员们增添了很大的信心。
最终，国青交出了4胜1平5负的成绩单。
说是成绩单，其实并不准确。
为了最大程度减小国字号球队参加职业联赛的冲击，2020赛季的国青参加中乙，采用的是计分不计名次的方案，各个俱乐部与国青队的比赛结果，并不会被计算在中乙积分榜当中。
作为成年球员为主的中乙球队，自然不会想输给一群不满20岁的小孩，这是比赛强度的保证来源，但不计名次，注定还是会打一些折扣，所以在2020赛季结束之后，成耀东就表示，下赛季不仅还想参加中乙联赛，更想计分计名，参加争冠或保级组的比赛。
“而且我们也不怕被打降级。”
最终，他们得偿所愿。
2021赛季的中乙联赛，国青参加了所有阶段的比赛，但他们并未进入争冠组，以保级组黔南赛区第二名的成绩，结束了这个赛季的征程。
在这期间，他们还获得了参加足协杯的机会，只不过在1/16决赛被大连人淘汰。
满打满算下来，国青在过去一年参加了24场正式比赛，而且还经历了多次一周双赛的考验。可以说，以一种非常特殊的方法，完成了对球员能力和经验的提升。
这一成果，建立在中乙各个俱乐部和球员所在俱乐部的大力支持，成耀东对各方也始终表达着感谢。对球员所在俱乐部来说，这一办法也是在帮助他们培养球员。
然而在新的一年，这一基础已经不复存在。
随着欠薪情况在中国各级职业联赛的蔓延，2022赛季，依然坚持参加职业联赛的俱乐部，大多都将选择收缩支出，从工资到奖金都是如此。
这也就意味着，相较于薪水高昂的老将，中生代和年轻球员，将会受到俱乐部的重视和重用，其中像广州队这样顶薪60万的中超俱乐部，以及明确宣布要重用年轻球员的武汉队，恐怕就要使用一些国青适龄球员来参加新赛季的中超联赛。
这样一来，如果他们都能打中超了，何必去打中甲呢？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只是其中一个问题。
暂不论中甲联赛的市场价值比中乙联赛更为重要，国青打中甲，从程序上就不符合规定，上赛季在中乙联赛计分计名的国青，并没有获得升级名额，凭什么打中甲？
这一问题的答案可能非常简单，因为即将在今年夏天参加新一届亚青赛预选赛的03年龄段希望能以整建制的形式参加今年的中乙联赛，这样一来，如果成耀东的01年龄段继续参加中乙联赛，就将出现两支国字号队伍同时征战中国第三级别职业联赛的奇观。
很可能就是为了避免这一尴尬景象，01年龄段提出了参加中甲联赛的想法。
另一个问题，就是准入。
早在前年，提出希望计分计名参加新赛季中乙联赛的时候，成耀东就说过：“就目前而言，国青队假设真的升级的话，首先面临的就是准入制度的问题。”
就算现在的职业联赛问题重重，之前所规定的硬性条件已经得到严格的执行，新赛季不管是中超，还是中甲、中乙，准入条件都势必要大幅放宽，但并不会完全没有。
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个年龄段的国字号球队该如何通过准入？如果继续以行政力量强行参赛，是否公平？
当然了，如今的中超联赛都是一地鸡毛，就更不用说级别更低的中甲和中乙联赛了。
然而纵使再鸡毛，中甲联赛的市场价值都比中乙更高，这里的投资人的利益，需要得到更多的重视。国字号球队以什么方式通过准入？以什么名义参加比赛？以什么形式加入竞争？这些都需要给出更多、更合理的解释和说明。
经过两个赛季的赛会制之后，职业联赛正在全力争取在本赛季恢复主客场制，这是行业内部的自救行动，也是关系到市场价值触底反弹的第一步。
如果在这时不明不白地让两支国字号球队进入职业联赛序列，将会比此前两年带来更大的冲击。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国青打中甲，既不可行，也无必要。
从程序和规则上，国青没有合理的理由，也没有通过比赛成绩拿到打中甲的名额。而且退一步来说，在中乙保级的水平，到了中甲联赛只会迅速垫底，如果强行参赛，不仅会挫败球员们的信心，也会让中甲各队更加不重视与国青的比赛，这样一来，比赛质量就会无法保证。
所以在做出决定之前，成耀东和主管部门最好进行通盘的考虑，搞清楚有多少球员有希望在本赛季的中超联赛得到机会，如果数量够多，那就不要继续参加职业联赛。
取而代之的则是，通过一些市场化手段，比如鼓励中甲、中乙球队租借、使用01年龄段球员，让他们在正常的俱乐部比赛中得到锻炼和提高。
这才是更为稳妥的方法。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中国足球还是没有理智的心态。
每每到了冲击奥运会的时候，适龄年龄段的球员总是能得到更多的照顾，97国奥如此，即将成型的01国奥也是如此，没有大赛任务的99年龄段，就这样消失在了历史中。
这也没有办法，毕竟只有大赛才是考核的节点。
为了让这批连亚青赛正赛都打不上的小孩尽快成长、弯道超车，在疫情的大背景下，中国足球再次做出了莫大的牺牲，但过去的无数事实已经证实，这些牺牲都没有得到回报。
不出意外的话，01年龄段将再次验证这个结论。
“历史不会重复，但会押着相似的韵脚。”
100多年前，当美国作家马克-吐温写下这句话时，恐怕没有想到这句话将在世界各地得到验证，尤其是在风马牛不相及的中国足球身上。
国字号球队打职业联赛，即便是低年龄段、次级别联赛，都不会是一个多好的办法。在疫情的背景下，过去两年只是特殊时期的特例，在新的一年，随着主客场制有望重启，随着俱乐部有望重用年轻球员，随着联赛市场需要重新培育，这一办法不能再采用了。
更不用说是两支国字号球队同时参赛了。
（牧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