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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给日本带来什么? 无体系做锦终将沦为无本之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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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件来源:球知社

“归化球员”,堪称2019年中国足坛的第一热门。李可与侯永永,两位华裔球员在中超联赛的登场,也标志着中国足球在归化方面走出了第一步。

谈及归化,我们的近邻日本是一个避不开的话题。拉莫斯-瑠伟、三都主、田中斗莉王等名字,贯穿了整个日本足球崛起的过程。

但是日本的归化,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归化?日本足球的崛起,又真的是靠着归化“天才”们么?

从笠户丸开始的巴日纽带

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咖啡是巴西的主要出口产品,也是重要的经济支柱。这一产业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最开始,巴西的咖啡园使用非洲黑奴进行生产。

但从1850年开始,巴西逐步禁止奴隶贸易,并在1888年正式宣布废除奴隶制。大量非洲奴隶获得自由得以遣返回家,也留下了巨大的劳动力真空。

起初巴西政府尝试引进意大利等国家的欧洲移民,利用他们生产劳动之余“白化”本国人种,逐渐消除国民中的非洲与美洲原住民血统。但由于工资微薄、环境恶劣、庄园主虐待劳工事件频发,巴西逐渐丧失了对欧洲移民的吸引力。意大利甚至曾经颁布过法律,禁止向巴西进行移民。

面对劳动力短缺的危机,巴西政府开始将目光投向亚洲。在当时,有很多华人劳工在南美劳作,他们的勤劳深得当地人的欣赏。巴西起初也是将中国视作引进劳动力的首选,曾经向清政府派出特使,想要引进100万华人进入巴西。但当时封闭的清政府以“华侨入海、非奸即盗”为理由拒绝了这一建议。

但是与中国一衣带水的日本,则迅速与巴西达成共识。1868年日本“明治维新”开始,逐步推进工业化,人口数量快速增长,也产生了大量的破产农民。大量的过剩人口造就了巨大的社会压力,明治政府开始考虑用海外移民的方式消化国内过剩的人口压力,巴西的提议无疑正中当时日本政府的下怀。

1895年,日本与巴西订立了《日巴通商友好条约》,两国正式建立邦交,同时也开始了从日本向巴西移民的计划。

1908年,“笠户丸”号轮船从神户起航前往圣保罗,船上有日本移民781人,就此揭开了日本向巴西移民的序幕。由于1923年关东大地震的影响,日本社会出现了空前的失业压力,掀起了新一轮的海外移民热潮。日本政府甚至参与其中,鼓励国民前往美洲冒险。

此外,由于明治政府推行长子继承制,甚至连平民也不例外,也造就了大量的赤贫与无业人口。不少出生即低人一等的非长子也选择前往巴西等国家,打拼出属于自己的未来。

直到1935年日本开始对中国等亚洲国家进行侵略、社会矛盾有所转移,日本向美洲的移民热潮才有所减退。

在二战结束之后,日本又掀起了一波前往巴西的移民潮,但此时这批移民主要以投资者、技术人员与管理人员为主,一直持续到上世纪70年代。上世纪80年代之后日本经济逐渐起飞,巴西却江河日下,又出现了日裔巴西人向日本回流的趋势。

经过了几十年的不断迁移,巴西拥有了庞大的日本移民群体,如今大约有130-150万日裔巴西人,聚集在圣保罗州、巴拉那州与亚马逊州等地。

日本移民为巴西社会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引进了大豆、柠檬、胡椒等农作物。大量日本后裔在巴西努力求学,不断提升自己与整个移民群体在巴西社会中的地位。不少日裔在巴西政府都曾经位居高位,担任部长、议员、军官等。

“归化第一人”内尔森,究竟带给了日本什么?

由于特殊的历史联系,巴西与日本在彼此的国民眼中都是神秘而充满机遇的冒险国,日巴混血后裔尤甚。在这些冒险者中,就包括了一位叫内尔森-吉村的业余球员。

他的父亲吉村则义祖籍熊本县,1930年移民日本;母亲松江则出生在巴西,是第二代日本移民。作为“格雷米奥东京”俱乐部的一员,内尔森在巴西日裔社区内部的业余联赛表现优异,19岁就帮助球队拿下圣保罗地区日裔联赛的冠军,并荣膺射手王。

内尔森的表现,被洋马发动机公司巴西分部的副经理后藤隆看在眼中。洋马公司即如今日本球队大阪樱花的前身,虽然是日本超级联赛(JSL,1992年前的日本最高级联赛)的创始俱乐部之一,但是球队实力在早期相当孱弱。在日超元年仅取一胜排名倒数第二,第二年甚至又退一步落至垫底,靠着升降级附加赛才保住日超席位。

当时,洋马公司足球部负责人山冈浩二郎竭力推行“强队战略”,以日本国脚釜本邦茂为核心建队,并引进吉川辉夫、阿部武信等年轻球员。

但是当年的日本足球正处于“广岛时代”,奥运代表队中半数国脚球员出自广岛,位于广岛的东洋工业也因此享受近水楼台之利,是日超的头号强队。无奈之下,洋马只好将目光放到南美大陆,内尔森就是他们发现的富矿。

为了掩人耳目,洋马公司在1967年5月31日以“车工赴日研修”的名义悄悄的将内尔森带到了日本,让其在联赛后半程登场。

10月15日与八幡的比赛中,洋马亮出了自己的“秘密武器”,日本职业足球历史上第一位外援就此亮相。凭借着娴熟的脚法与细腻的技术,内尔森与釜本邦茂组成了当年日超联赛的王牌攻击组合,曾经联手帮助洋马3-2击败日超霸主东洋工业。

1970年,内尔森接受了日本足协的归化,开始代表日本国家队出战。并取“志向远大”之意,遵照父亲的意愿改名“吉村大志郎”,就此成为日本国家队第一位归化球员。

但实际上,在巴西只踢过日裔业余联赛的内尔森根本算不上“天才”,在竞技上并未明显提升日本国家队的水平,为日本国家队征战的101场比赛中,他也仅仅进了10 粒进球。

但是,内尔森的出现大大拓宽了日本足球人的视野。过去日本足坛深受德国名帅克莱默影响,追求严谨务实的德式风格。内尔森不仅在个人技术上超过大多数日本球员,其所擅长的胸部停球、挑球过人等花哨技术动作更为当时的日本球员前所未见。

正因为内尔森的到来,日本足坛大受启发,开始兼顾注重个人技术的拉丁足球。不少日本球队也开始对巴西外援青眼相看,请他们远渡东洋“技术扶贫”。

内尔森所在的洋马就是拉丁化的旗帜队伍,在内尔森之后,他们还引进了日本历史上第一位黑人外援、巴西球员卡洛斯。德国足球的严谨与巴西足球的奔放在当年的日本足坛争奇斗艳,大大促进了日本足球的发展。

1968年三菱与洋马两支球队狭路相逢,二者分别是德、巴两种足球流派在当年的最典型代表,当日入场人数达到四万之巨,直到21年之后这一纪录才被打破。

他们踢的,其实都是日本足球

内尔松的成功,也鼓励了很多巴西日裔球员前往日本寻找机会。

1985年的日本队一度拥有“双乔治”——与那城乔治和小林乔治。前者是旅居巴西的琉球人后裔,曾效力于当年曾经夺得亚洲冠军的读卖新闻队;后者则与内尔森一样,作为“洋马公司员工”被引进日本。

不少人在退役之后,也活跃于日本与巴西之间,成为两国足球交流的桥梁。由于巴西外援在日本联赛的风靡,很多俱乐部与足球学校都开始借鉴洋马模式,在南美发掘人才。

1977年一月,与那城乔治回到巴西探亲,顺便搜罗有足球天赋的日裔。被推荐给他的人选之一,是一位叫拉莫斯的日裔业余球员。

通过简单的观察,与那城发现拉莫斯不仅有着可以在日本立足的技术,还有着坚毅的精神品质。对拉莫斯自己来说,在日本每年9万日元的薪酬也足以让他的家庭过上幸福的生活。于是,年仅20岁的拉莫斯果断踏上了前往日本的航班。

拉莫斯在日本的起步并不顺利,一度因为暴力行为被停赛一年,还因为遭遇车祸长期卧床。但是伤愈复出之后,拉莫斯拿下了1983年日本联赛的最佳射手,并连着获得两届日本冠军。

在他养伤期间,还结识了一位叫初音的日本姑娘,并与之结成连理。因为爱妻的缘故,拉莫斯产生了归化日本的念头,并如愿成为了一名日本国脚,改名“拉莫斯-瑠伟”。1993年,拉莫斯帮助日本队在本土广岛举起了队史上第一座亚洲杯。

吕比须(原名洛佩斯)是第一位代表日本出阵世界杯的归化球员,相对于内尔森、拉莫斯等人,他的职业生涯起点较高,曾经进入过巴西豪门圣保罗的青训梯队,并在圣保罗州U15锦标赛中取得过冠军。不过他来到日本的日产汽车队时,也只有18岁。

1998年世界杯,吕比须在面对牙买加的比赛中为中山雅史送上助攻,取得了日本历史上第一粒世界杯进球,也是他们在那届大赛中的唯一一粒进球。

之后的几届世界杯中,日本队也都有归化球员随队出征。

2002年与2006年两届世界杯上,中场三都主都是日本的主力球员。他早年在巴西格雷米奥青训梯队,而后被日本明德义塾的教练相中,通过巨额“奖学金”将他“挖”到了日本。

2010年世界杯上“蓝武士”的后防核心田中斗莉王有着类似的经历。涩谷幕张的主教练宗象马尔库斯也是一位日裔巴西人,他相中了当时在克鲁塞罗的田中,并邀请他前往日本“留学”。

日本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起的逐渐崛起,离不开这些归化球员的功劳。但是本质上,20岁左右就离开巴西的他们,都是经过老一代巴西日裔足球人发掘、在日本逐渐成型的人才。

在身体素质上他们有巴西球员的影子,巴西青训也会对他们的个人技术有所裨益,但这只是让他们成为了略高级的“原料”,真正将他们制成“产品”的,是早已完备的日本足球人才培养体系。

他们踢的,其实是日本足球。

就像2018年平昌冬奥会上的匈牙利兄弟刘少林、刘少昂一样。这两兄弟虽然是中匈混血、有着部分欧洲人的身体素质,但他们的训练主要在中国完成,还是中国冰雪运动体制下的“中国选手”。

他们的成绩属于匈牙利,但是他们的成就本质上依旧是中国速滑的成就。没有中国速滑的培养,匈牙利永远不会有刘家兄弟;没有日本足球人从克莱默时期的辛勤努力,再多的拉莫斯、三都主也不能成功。

日本篮球与足球的不同命运

除了足球以外,日本在其他运动也都进行了大量的归化。

日本男篮曾经归化过美国球员布朗、出生于中国辽宁的张本天杰等。新一代的日本男篮国手中,还有贝宁-日本混血、征战过NCAA的年轻大前锋八村塁。

日本女篮同样大量吸收归化球员,杉山美由希(原名李明阳)、王新朝喜(原名王岑静)、川村李沙(原名李莎莎)都来自于中国;2017年意大利的女篮U19世青赛上,日本队则拥有马乌里与莫妮卡两名非裔归化球员。

但是日本篮球归化球员的存在,并没有显著提升日本队的实力。在男篮亚洲杯(2015年及之前为亚洲篮球锦标赛)上,日本仅有1次进入四强。2017年男篮亚洲杯,日本最终排名第9,小组出线之后就被淘汰。

两位归化球员张本天杰与艾拉-布朗固然打出了极高水平,但他们依旧“带不动”身边的队友。个别归化球员的能力,并不足以削除日本篮球与其他队伍之间的整体差距。

从日本篮球近年的发展,不难理解为什么同样采用了归化球员,但是日本篮球与足球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长期以来,日本篮球体系都处于“分裂”状态,日本篮球协会旗下的NBL联赛与职业化篮球队组织的BJ联赛分庭抗礼,日本篮协甚至因此遭到了FIBA的禁赛处罚。

后来“日本足球教父”川渊三郎接管日本篮协,原打算吸纳双方人员共同解决问题,可是双方依旧斗争不不休,川渊三郎只好使出霹雳手段,将两边代表一起驱逐。

归化球员张本天杰也回忆称,日本篮球在比赛、训练、选材上都存在一定的问题。“我们每天只有两个小时训练,大部分是进入大学甚至毕业后才开始打职业比赛,只要身高有两米,机会就很多。”

在日本社会内部,篮球也远没有棒球、足球等普及,很多电视评论员都不熟悉篮球规则与战术。JBL外援亨德森表示,“在日本,篮球的规则和战术并不是很被广泛理解。在我的篮球圈以外,你很难找到一个知道安东尼是谁的人。”

在归化这一问题上,日本篮球几乎就是日本足球的一面镜子。二者之间的差距并非在于是否使用了归化球员,而是在于是否有成熟的联赛、完备的青训与专业的管理。

归化球员的确能在竞技成绩上带来一定提升,但是这种提升终究只是锦上添花。假如没有联赛、青训与管理作为“锦”,那几朵归化之“花”也会很容易沦为无本之木、无根之萍,轻易的雨打风吹去。

在内尔松-吉村亮相日超联赛的52年之后,中国足球也终于走上了归化之路。面对上一代国足球员基本进入生涯末期、国家队急需进行新老交替的现状,进行归化并没有错。李可、侯永永、罗伯托-萧初等球员的水平,放到国内也绝对堪称翘楚。

但是在效仿近邻进行归化的同时,中国足球务必要知道,自己更该做的是什么、更需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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