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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如果傅明有错那我们呢?舆论环境令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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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件来源:贝克足球

鲁豫之战昏哨频出惹怒齐鲁大地、被网友人肉家世出身学历、论文被鲁能球迷爆出抄袭、携一众丑闻喜提微博热搜、疑似反转论文被指并未抄袭………

过去的一周,中国足协“职业裁判”团队核心人员傅明,成为了中国足坛最火的一颗星,其热度甚至盖过即将出任中国国家队主帅的恒大教头卡纳瓦罗。

这种持续数天霸屏社交网络的现象,在以往的中国体坛其实并不多见,上一个应是登陆西甲的武磊,再上一个就是锒铛入狱的前权健掌门人束昱辉了……

在这次争论徐徐不休的傅明事件中,除了济南奥体场内留下悬疑的一次次判罚,场外关于傅明的纷争或许更值得我们留意和思考。

事件起因源自上周六下午的山东鲁能vs河南建业一役中,当值主裁傅明多次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对鲁能队不利的争议判罚,而引发山东社会体育界、新闻界的广泛不满。

关于这场比赛傅明多次存疑判罚的评价,贝克足球在此前的第二轮中超观察里已做评析,可先详阅,此处不再赘述。

推荐阅读:贝克中超观察:北上广深雄踞光明顶……

赛后,山东鲁能俱乐部与山东省足协罕见强硬地联名上书中国足协,要求彻查傅明当役所做不公判罚。某种程度上,山东方面的官方姿态,刺激并助长了鲁能球迷本就难以控制的怒火,最终使事态持续蔓延扩大。

鲁能俱乐部与山东足协联名申诉文件

这已经不是山东足球第一次因为裁判问题而受到委屈:2014赛季,因为球员召回问题,鲁能一度和上层有关方面严重交恶;2015赛季,裁判问题的积累直接导致了库卡的冲冠一怒,“库卡被打or打人”事件的爆发,使鲁能俱乐部和裁判届乃至中国足协的关系降至冰点;2017赛季末,鲁能争夺亚冠席位的关键时刻,主裁沈寅豪吹掉了郑铮毫无疑问的进球;2018赛季,鲁能咬紧牙关争冠,和上港的比赛1比0领先时,佩莱扩大比分的进球被澳大利亚主裁判吹掉,但回放显示这是一个极为牵强的判罚。

过往数载的隐忍,是鲁能俱乐部本着大局为重、服从上级的理念而采取的怀柔政策,也展现着山东人特有的大气。但是兢兢业业深耕青训、为中国各级别国字号队伍源源不断输送人才,到头来却依然换回令人这般无奈的赛场屈辱,才有了此次鲁能俱乐部和山东足协怒不可遏的申诉之举。

随着官方申诉而造成一定程度暗含的立场定调,山东球迷也借此“放开手脚”,开始对傅明本人进行舆论攻击和“深扒”——

3月10日,球迷网曝傅明在2014年发表的一篇学术论文《我国青少年足球运动员培养现状及对策研究》,其查重结果显示重复率高达54.84%,使得足坛一片哗然,更是让傅明的大名登上了微博热搜。

傅明论文

傅明被推上热搜

一时间,“足坛翟天临”“傅明下岗”的声音充斥着中国各大体育网媒。傅明曾任教的南航金城学院也被迫就傅明疑似论文抄袭事件发布官方声明,称将根据调查结论做出相应处理。

南航金城学院声明

然而!就在第二天,有媒体指出傅明这篇被查重的论文收录知网时间为2014年12月12日,但“相似论文片段”却出现在2014年12月25日的论文里——显然,网友和球迷在查重傅明这篇论文时出现了前后顺序颠倒的时间差。

网友指出傅明论文抄袭的时间序误

同时,除了该篇,还有一篇傅明“涉嫌抄袭”的论文被网友晒出,该论文重复率超过了80%,但是查重平台并非收费的知网,而是免费的paperfree。这篇傅明于2015年完成的论文,查重显示与2011年名为赵茜所写的论文几乎一致——在看到这次没有时间问题后,大多数球迷又认定“傅明抄袭论文”实锤!

然而!事态又有反转,有网友专门下载了傅明和赵茜的两篇论文作对比,结果发现两文的所谓“重复”压根不存在。

傅明该文并不涉及抄袭

3月12日,之前发告声称要“调查”傅明的南航金城学院也撤销了声明。

3月14日,傅明就职的首都体育学院宣传部对外证实,傅明的硕士论文不存在抄袭的情况,同时首都体育学院将继续聘用傅明。

短短六天,傅明尽管未通过任何平台发声,但想必这位刚刚荣膺首位执法亚洲杯淘汰赛的中国裁判威名的金哨,定然时刻活在身心交瘁的挣扎中。

傅明执法亚洲杯阿联酋vs吉尔吉斯斯坦

笔者所思考的是:如果深扒场外的过往身世、并辅以涉嫌人身攻击与人格侮辱的非足球讨论举措,给当事人所带来的这种挣扎与煎熬,是对此前鲁豫之战其错误判罚的“惩处”,那么这样的“网络执法”是否过于随性,这样的舆论环境是否也过于松弛化和暴力化了。

山东球迷所做“傅明遗像”

前文提到,山东鲁能此前已连续数年在裁判问题上遭遇不公正对待,同时几乎每次都申诉无果,这才让身为球队第十二人的鲁能死忠们,在本次傅明事件中被迫在场外扛起了“为心爱球队申冤”的重任。

这里或许我们有必要诟病中国足协在裁判判罚释法层面的巨大缺失,这也是造成国内联赛时而出现裁判问题经久不衰的争议、社会各界意见不一、舆论争端迟迟不平的原因之一。

对于VAR技术介入之后引发的争议判罚,中国足协能否效仿欧足联,也在赛后对争议判罚予以专门说明、以答复舆论质疑呢?

3月8日,欧足联发表了一份声明《欧足联冠军联赛VAR判决解释(UEFA Champions League VAR decisions explained)》,对欧冠联赛中VAR判罚所引起的争议进行专门解释。其中包含皇马vs阿贾克斯第62分钟进球之前球是否出界、波尔图vs罗马第116分钟点球判罚、第121分钟时犯规、巴黎vs曼联第90分钟点球判罚

当然,即便官方层面存在制度性的缺失,鲁能球迷在法理困境中寻诉无门后、通过转移舆论视线和进行人身攻击等非足球手段,意欲“哪怕判罚结果改变不了,也要搞臭傅明”的维权思维,恐怕也是有待商榷的,这无关傅明的“论文抄袭”是否实锤。

怒火中烧的山东球迷

这其中的行事逻辑,也值得更多数不被立场束缚的看官,细细揣摩。甚至哪怕由于乡情、生而立场的山东球迷,或许也有必要在每一次的舆论热潮里恪守基本的公理和准绳。

“微博执法”、“键盘判案”、“网络暴力”,从孙祥妻子饭店被申花球迷攻占,到姜至鹏对阵伊朗失误后微博被攻陷;从尤文图斯女博主炸死,到埃航罹难女乘客被网友辱骂“千里送炮”——信息时代,成为刽子手的成本正在空前降低。

2016年上海德比孙祥不慎弄伤登巴巴,其妻所营饭店赛后遭到申花极端球迷的攻占

在这次傅明事件中,抛却制作遗像、污言秽语辱骂傅妻等人格侮伤,“就事论事”原则被脆脆然抛之脑后,才是最令人震惊的。

尽管前文已述,“用足球规则解决足球事”遭遇了制度的困境,但也绝不是部分极端山东球迷将争端引入他域的理由。

通过搜刮调查你的过去,来攻击现时的你,这样的操作让人不寒而栗。试问谁的一生没有过错、尴尬、小秘密?因为业务上的失误而要被拖到万众瞩目的显微镜下,被逼迫脱去外衣、连底裤都不剩地承受批判和鞭挞……

这样的舆论环境,今天是傅明,明天就有可能是我们每个人——由于此方确凿的错误,却要遭受非此之罪的彼方铡刀——各位,真的不脑后凛冽、脊背生津吗?

《一九八四》里有一段话:“活在这个时代,我们每一个人都正在被人监视;我们每一个人,同时也都是老大哥。只不过被人监视并不会使我们觉得不痛快;而监视其他人,也没使我们不自在。”

在今天这个社交媒体与信息技术统治一切的时代里,我们人人或许都是没有隐私的。你在某个电商购买了一盒巧克力,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会刷到该软件通过数据收集与精确算法而推送的甜品广告。

更不要说那些不注册就无法使用的APP、不提交身份信息就无法进入的平台、不允许各种访问(定位、相册、通讯录)就无法获取服务的网站……在这个没有秘密的社会里,我们谁都是可以轻易去人肉别人的,也都是可以轻易被别人人肉的。

傅明的学术论文、其妻子和家人的联系方式、任职过的单位部门地址和端口……全部被愤怒的球迷在短短半天时间里悉数查出,并施以丧失理智的无底线的进攻……

傅明妻子被山东球迷侮辱

在日剧《人生删除事务所》中,就讲述了两个主角合作经营一家事务所,专门负责在委托人死后删掉他手机、平板、电脑等一切电子设备里不想被他人知道的内容。内容并不一定是犯罪等丑事,也有私密的尴尬、不为人知的密事。

而删除的方式也很科学:委托人提前设定好需要删除的内容,在电子产品中植入事务所开发的程序。一旦委托人的所有电子产品多长时间之内没有操作,就由事务所出面确认是否已经死亡,并且,删除所有指定内容。

我想,如果现实中真的存在这样一个神奇的机构,傅明一定希望在此次事端中“一键删除”自己的过往,包括论文、家庭、事业经历等等等等——尽管他并非如剧中的死亡,但生时苦受鞭挞的痛,恐怕远胜临终前隐忧隐私的尴尬。

然而,就在越来越多人开始反对个人数据被搜集的时候,却又出现另一种观念:你如果没做什么亏心事,又为什么会害怕让人知道你上一秒钟在哪里?

这也是本次傅明事件中,诸多山东球迷傲然秉持的信条。

当很多人开始有这种观念,慢慢地,甚至就不会觉得隐私的暴露是一个问题。出生在互联网时代的人,因为从小已习惯被拍摄和拍摄别人、在网络上记录自己、乃至会开始习惯自己的隐私被公之于众……

如是这般悄无声息的积累,定然会在一个冲突的时刻发生爆炸。因为窥探隐私与隐私被窥探,和传统的道德价值观是形成冲撞的。

傅明的电话被泄露。据相关人士透露,这一周以来傅明已经开启了“来电应急防护服务”,拦截骚扰电话

我难以想象傅明本人在看到自己的过往论文、手机号码、家庭住址、妻子家人信息被查出和攻击时的情绪。

只能说,消化、抵制、融入和适应这些技术革命带来的影响,必然有一个格外漫长的阵痛期,需要这个时代的所有人一起承担。

反复无常的舆风变幻,造成了傅明多重人设的被动切换,其背后是不同利益诉求的或球迷或普罗看客,所注入的资源推手。

只是,如此肆意深挖傅明的过往,以足球范畴之外的元素粗暴定义“足球裁判傅明”的形象,最终凭借立场而设立对其戕害的方向与力度——这是否是身为一介“客中理”网民该有的行事作风?

电影《十二公民》里有这样一句台词:“我们11个人都投他有罪了,怎么就你这么较真?你跟他是亲戚?”

笔者当然不是傅明的亲戚,我与傅明并不相识。舆情汹涌时总会以巨浪裹挟太多抱守“立场”的人。但其实,也许丢弃掉所谓的“立场”,你会更坚毅地站在长滩之上,看潮起潮落而不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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